如果要谈论本赛季目前表现最好的队伍，也许我们有很多选择：爵士高歌猛进，太阳冉冉升起，76人稳中有升，篮网急起直追……但如果要评选这赛季最烂的队伍，那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有人说他们战绩这么差是因为在摆烂，但其实由于他们已经把自己今年的首轮签在拉塞尔的交易中给了勇士，他们甚至没有摆烂的理由——就算他们的战绩真的全联盟最差，他们也只有40.17%的概率保住自己这个前三顺位保护的首轮签。而且就算他们保住了这个签，考虑到在最近十年的高位选秀中，森林狼选过韦斯利·约翰逊（第4顺位）、德里克·威廉姆斯（第2顺位）和克里斯·邓恩（第5顺位），我们也很难想象他们用这个签完成咸鱼翻身。

　　年轻的状元爱德华兹并不知道生活的残酷，所以他还保持着新秀特有的乐观，在2月的一场输球后，他说：“我们明白如何去竞争，只是还不知道怎么赢球罢了。等到我们学会怎么赢球的时候，现在的问题就都能解决了。”

　　学也许是能学到的，等一定是等不到的。但这时候就有一个新的问题摆在森林狼的年轻球员们面前了：他们该跟谁学呢？

　　考虑到一年半之前，卢比奥还是FIBA世界杯的MVP，他看起来像一个不错的老师，也许这也是森林狼请他二进宫的原因。

　　我们很难说他是一名不懂得如何取胜的球员，但在漫无止境的失败面前，这名之前反复对媒体重申“当我们输球的时候，我们在精神上并没有输”、“我们需要在每场比赛全情投入，从唐斯、爱德华兹和我做起”之类鸡汤的老将，像一个普通的被工作压力压垮的中年社畜一样，显出了一点点疲惫和沮丧：“我知道年轻人都会犯错，但我们总是重复同样的错误。在进攻端我们投篮选择糟糕，在防守端，我们又缺乏交流。我们一遍又一遍重复那些错误，这意味着我们什么也没学到。我觉得我们并不在正确的道路上。”

　　卢比奥这次说对了，森林狼的年轻球员们什么也没学到，但他们不是这支北美历史上最糟糕的球队中的特例。森林狼就是一支从错误里永远都学不到东西的队伍。十几年来，森林狼就像一艘深夜里在大海上摸黑航行的船只，既没有指南针，也看不到灯塔。他们也许觉得他们是在前进，但外人看来，他们只是在原地打转，永远也看不到目的地。

　　自凯文·加内特被交易到波士顿之后，他们一次又一次尝试重建，一次又一次推倒重来。阿尔·杰弗森走了，凯文·乐福走了，唐斯是他们树立的第三代核心，森林狼为他送走了吉米·巴特勒，为他交易来了德安吉洛·拉塞尔，而他们的唯一收获，就是现在这份7胜29负的成绩单。随着汤姆·锡伯杜如今在纽约又一次证明了自己是一个能率领球队打出漂亮战绩的主教练，巴特勒去年也带热火打进了总决赛，控制变量法看起来已经找到了问题所在。但距离这个问题被解决，依然遥遥无期。

　　两年前，莱恩·桑德斯在接替锡伯杜的时候春风得意，如今他因为被锡伯杜的尼克斯击败而下课了，但我们都知道他是个背锅侠。在球队两名最好的球员本赛季在一起只打了90分钟的情况下，他致力于让球员们对球队产生参与感和归属感的执教方式看起来对球队的表现收效甚微。在NBA，很多教练能率领天赋超群的球队获取胜利，但很少有教练能和一支人员不齐整的球队一起获取尊重。所以我们也能理解，当克里斯·芬奇接手森林狼时，很多行内人士都认为他接手了可能是史上最烂的烂摊子。

　　我们很难说森林狼是一支缺乏天赋的球队，但有关他们的新闻听起来都很糟糕：拉塞尔由于膝盖伤病要至少缺战到3月25日；马利克·比斯利是这赛季森林狼最大的惊喜，场均20.5分，外加45.5%的命中率，但由于面临持有和去年持枪威胁一名路人，他也被联盟禁了12场；唐斯的母亲和多名家庭成员都在疫情中去世，连他自己都一度感染了新冠病毒，我们不知道这“死去了一次”的经历究竟会怎样改变这位2015年的状元秀的人生，但我们知道这让森林狼本来就糟糕的赛季走向了完蛋。

　　而更糟糕的事情是，我们能看得出来，就算他们全部健康，也不遭遇禁赛麻烦，森林狼同样不是一支多有竞争力的球队。他们的阵容里充斥着就算下个赛季就离开联盟你也不会有多意外的NBA边缘人，在技术统计正负值（Box Plus/Minus）这一高阶指标中，森林狼只有唐斯、拉塞尔和比斯利三人高于联盟水平，被森林狼管理层寄予厚望的年轻新人爱德华兹、奥科吉和卡尔弗甚至低于-5。

　　这样的情况很令人惊讶吗？其实如果你对森林狼的队史有所了解，你会对这种日子习以为常。尽管拥有名叫“标靶中心”的主场，森林狼的操作却总是脱靶。在森林狼队史得分前十榜单上，你会看到道格·韦斯特、托尼·坎贝尔这样平庸球员的名字，因为优秀的球员总是很快就会离开冰天雪地的明尼苏达。

　　森林狼曾在90年代组成过加内特、马布里和古格利奥塔的初代三头怪，但在马布里和古格利奥塔产生矛盾后，狼队先是为了安抚马布里送走了古格利奥塔，最后又没能处理好马布里澎湃的个人欲望，赔了夫人又折兵；因为和乔·史密斯签的阴阳合同被联盟抓了现行，他们被罚掉了五年的首轮签；由于给特洛伊·哈德森与特兰顿·哈塞尔开出了高于他们身价水平的合同，森林狼没能留下卡塞尔和斯普雷维尔；最后他们连加内特都交易掉了，也没有得到足够的回报。

　　还记得我在前面打的那个有关摸黑航行的比方吗？明末清初文学家张岱也曾恰巧著过一本叫《夜航船》的百科全书。为了让更多的人来了解一些常识，在那本书的序里，他讲了一个小故事。

　　昔有一僧人，与一士子同宿夜航船。士子高谈阔论，僧畏慑，拳足而寝。僧人听其语有破绽，乃曰：“请问相公，澹台灭明是一个人、两个人？”士子曰：“是两个人。”僧曰：“这等尧舜是一个人、两个人？”士子曰：“自然是一个人！”僧乃笑曰：“这等说起来，且待小僧伸伸脚。”

　　当你缺少有关成功的基本常识时，往往也只能贻笑于大方之家。纵观森林狼的队史，森林狼的烂，是自上而下，从头到脚的烂。他们总是选不到好球员，在交易中亏损，然后拿薪资空间去签平庸的运动员来填充阵容名单，浪费他们偶尔选中的优秀天才的宝贵青春，最后通过输球来铸就他们的球队文化。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联盟里的豪强们来了又去，只有森林狼始终如一地烂。费城也曾经经历过一胜难求的时代，但当时就喊着“相信过程”的他们知道他们在通往成功的路上。森林狼则截然相反，这支加入NBA31年却只赢过两个系列赛的球队换过无数次管理层和教练，却从来没有展示过他们组成一支有竞争力的球队的能力。

　　他们曾经在选秀大会上选到加内特而迎来短暂的辉煌——是的，对加内特来说，连续7年止步首轮肯定是痛苦的回忆，但对于森林狼来说，连续8年杀入季后赛已经称得上是辉煌。如今看来，那个让森林狼在中国球迷里吸粉无数的2003-04赛季对他们来说是个美好的意外，是31年只有1次的SSR限定抽卡。

　　对森林狼来说，唯一的好消息是，尽管遭遇了如此多的不幸和挫败，由他们选中的状元还是保留了一些老派球员的风骨，念想着重振曾经的荣光。在最近的采访里，25岁的唐斯依然表示希望留在这里：“我是一个忠诚的人，我很想在森林狼结束我的职业生涯。我想要在这里干出一番事业，想要铸就传奇。”

　　他很可能忘了，当森林狼队史最伟大的传奇，永远的狼王回想起他在明尼苏达的那段青春，留下的只是一声叹息，和“忠诚有时候会伤害你”的名句。